翻開一本雜誌，閱讀一本書，或走進一個展覽館，你會發現彩色照片比比皆是。1982年以來，彩色似乎主宰了攝影界。由於彩色攝影化學的最新成就，彩色攝影的質量大大提高，它的應用範圍達到攝影所允許的極大限度。考慮到彩色攝影的許多功能，人們在選擇攝影手段時自然而然地就選擇了彩色。而另一方面，直到最近還被認為是攝影支柱的黑白攝影，退居於第二位。 然而，進一步研究就會發現，彩色攝影的這種優勢是很不確定的，它並沒有降低黑白攝影的價值。儘管優質色彩膠片和相紙的製成為彩色攝影開闢了前景，然而黑白攝影在記錄和表現現實世界方面仍然擁有它的藝術威力。如果我們忽視了黑白攝影，那就會失掉攝影所能提供的大部分功能。黑白攝影的深刻表現力，以及掌握在攝影家手中的微妙的控制力，使它成為無與倫比的和極其令人滿意的攝影手段。
（二）由於彩色攝影是後起的，許多黑白攝影的規律都被盲目地運用到彩色攝影中來。結果怎樣？所得的影像往往是乏味的和沒有思想性的，這實在可悲。許多攝影師力圖用色彩來自然主義地去支撐他們的照片，因而已經不再考慮如何通過相機去提高和改變所攝入的景象。 雖然相機能像鏡子那樣忠實地再現它所看到的一切，但它還具有某種轉化和抽像的能力。而在黑白攝影中這種能力是特別強大的。黑白照片不僅能如實反映現實，還能進而把觀眾的注意力引到攝影家的拍攝意圖上去。如果這些意圖成功地表現在照片之中，那麼，這張照片就會非常出色，值得觀賞。黑白攝影家是不會想當然地認為那些看來有趣的題材會自動地變成一幅漂亮的照片。黑白攝影迫使我們更清晰地去思考，究竟我們所拍的照片有無價值，應當如何去拍。只有清晰地思考才能產生優秀的照片。
（三） 彩色攝影中那種單純的畫面美經常被表現得非常充分，這當然有其有利的一面。但是能將包含著複雜內容的形象清晰明快地表現出來的，看來還是黑白攝影。色彩能向人們顯示景物的本來面目，而黑白照片卻能通過啟示的力量，引導人們體會照片上所包含的攝影家的想法。它告訴人們的不只是「好看和不好看」，它告訴人們的是情感的更深的一些方面；這種情感象照片上的影調層次一樣豐富。例如，照片中的陰暗部位往往能使人產生某種神秘、詭橘或寂寞的感覺；照片中的明亮色調卻能使人聯想到活力、歡快和開闊的空間。然而黑白攝影的真正力量還是在於它能以一種嶄新的面貌表現人們司空見慣的題材。擺脫了對於逼真性的盲目追求，攝影家就能懂得他們為什麼要拍這張照片。攝影家通過象徵手法能夠影響觀眾的反應，引導他理解照片。我們不可能拍下不存在的東西，但是通過黑白攝影的效果，卻能夠啟發人們對景物的某種意識或感覺。不管它是否出現在照片中。通過這種方法，黑白影像可以說能夠超越它的題材，產生一種對拍這幅照片的攝影家來說是獨創性的和極為珍貴的效果。
（四） 攝影就是將我們所看見的東西加以轉化的一種方法，而不是簡單地複製。這方面黑白攝影有許多優越性。許多攝影記者寧願拍黑白照片，並非偶然。他們深知黑白攝影的這種抽像本領，能把形象簡化到最必須的限度；從而有助於迅速傳遞信息。他們常常利用它的這種力量使照片具有戲劇性和衝擊力。同樣地，當他們認為有必要增強視覺信息時，就運用一種微妙的色調變化去烘托環境氣氛。軍事攝影家D·D·鄧肯對黑白攝影作過這樣簡潔地表述：「我能用控制黑白照片影調的辦法去支配你。我可以把調子壓低，使你意識不到照片不是彩色的。彩色在你心中，而不在你眼裡。」黑白攝影所享有的，也正是彩色攝影所缺乏的，那就是控制因素。從攝影報道到風景照片都能促使我們去思索包含在它的外表之下的事物的面貌。
黑白攝影的美是同它的技術分不開的。通過對膠片、曝光、顯影劑和顯影方式的選擇，能夠預先確定照片的影調，恰當地擴大或壓縮照片的層次，影響照片的最終結果。這種控制提供了兩個創造性的機會。一個是體現個人風格的技術，它是一種處理照片外觀的獨特方式，使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你的作品。另一個就是用特殊的方法去美化畫面的能力，例如突出一定的部位，讓它亮些或暗些，改變它的反差，以抓住觀眾的注意力。通過這種方法，你可以根據你的看法和觀點來引導觀眾。
（五）黑白攝影也提供了「預見」的可能性。預見，就是預先決定你想要的照片的影調。用測光表測出被攝體主要部位的明暗度以後，你就能夠確定它在照片上應當是個什麼調子。然後按照這個影調修正曝光，調整顯影過程。有預見的攝影家還會知道其餘部分的影調和主要部位的影調應該是什麼關係。他懂得，黑白攝影沒有「正確」曝光這個東西，而只有符合攝影家要表現的那種情感和氣氛的曝光。
（六） 在黑白攝影中，預見，曝光和顯影控制不是賦予個人情感的唯一方法。後來的洗印階段是同等重要的。W·尤金·史密斯，這位傳奇式的攝影報道大師，出色的照片製作者，經常在事先難以估計的條件下拍照。他把暗室工作看作是克服拍照時所遺留的缺陷的機會。他知道在照片上做些什麼就能引起觀眾的共鳴。為達到這個目的，有時竟不惜在一張照片上花好幾天的功夫。他堅持不懈地這樣幹，照片果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終於製作出了明暗影調適合於視覺要求的照片。從軟到硬反差不同的相紙，往往也能對已經選定的影調產生顯著影響。照片的最後修飾對它的觀賞效果也是有關係的。不同的相紙顯現出不同的形象色調。從塗塑溴素相紙反射的藍黑冷調，到氯溴纖維相紙反射的棕黑暖調，所有這些影像的色調是又一個影響觀眾感情的工具，能使他們按照攝影家的需要對照片作出反應。
（七） 黑白底片和照片可以很容易地加工成檔案永久保存。它能持續存放幾百年之久。相反，彩色照片的壽命卻短得多。製作可供終身保存的黑白照片只需要透徹地定影和適當地水洗。一幅能讓後代人看到的照片，所花費的代價是極少的。
（八） 有些攝影家把黑白攝影看作一種過時的形式，就像一位老大娘一樣，她的主意在當年是很對的，但現在已經跟不上形勢了。但我認為黑白攝影不是這樣的，它只是與彩色攝影有所不同而已。從某種意義上說，它的不同正是在於能夠促進個人的創造性。
黑白攝影促使攝影家對所要表現的事物作深入的思考。思考是為了選擇最好的表現方法。黑白攝影能直接了當地把觀眾的注意力引向畫面並說服他去理解攝影家的觀點。它具有一種無可匹敵的力量，比起彩色攝影來毫無遜色，它是作為一種表現手段因自身具有獨到之處而存在的。 |
